遥夕

【文野】南柯一梦若浮生 13（捉虫）

“爱丽丝酱，试一下这件连衣裙嘛，我特地挑的，绝对很适合你～”

“不要，绝对不要！”

房间正中，木夏捧着文件夹，对首领办公室里正在上演的追逐戏码视而不见，面不改色地做着汇报：“……这次小规模争斗中一共损失三名下级成员，信息汇报完毕，以上。”

不管忙着给爱丽丝换衣服的森鸥外是否听清了自己的汇报，完成任务的木夏都不打算在办公室里多待，她躬身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满是蜡笔和画纸的地上，转身加快步伐往门外走去。

“木夏，我要吃甜品！”

逃跑失败，木夏有些无奈地看着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爱丽丝，森先生应该买了蛋糕给你。”凭借对两人的了解，想要诱哄爱丽丝换小裙子，蛋糕之类的甜点是必不可少的。

“不要！我不要和林太郎一起吃蛋糕，我要木夏陪我出去玩！”金发蓝眼的小女孩任性地跺脚，毫不关心被她的发言打击到风化的森鸥外。

虽然不知道森先生又做了什么让爱丽丝生气的事，但木夏一向对比她小的孩子很纵容，于是极其自然地牵起爱丽丝的手，向缩在墙角暗自伤心的森鸥外点头示意：“那我就带爱丽丝出门了。”

打开首领办公室的门，身着和服的女孩正乖巧地等在门外，最近尾崎红叶忙于任务抽不开身，便托木夏暂时照看镜花，女孩倒是没什么异议，只听话地跟在木夏身后，除了首领办公室，其他地方几乎是寸步不离。

“这不是镜花酱吗？”难辨喜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夏回过头，森鸥外带着往日深不可测的笑容越过她盯着镜花，“为什么会跟着木夏你呢？”

镜花的身体因为本能的畏惧不由得轻轻发抖，木夏皱起眉，把镜花往身后拨了拨，挡住森鸥外投来的目光，淡然回答：“受人所托在这段时间里照顾一下她，森先生不允许吗？”

没等森鸥外回答，爱丽丝就拉着木夏的手向前跑去：“木夏你就不要和林太郎说话啦，说好要陪我出去玩的。”

木夏被爱丽丝的力道拉扯着，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没能看到她身后，缓缓关闭的门缝中，森鸥外晦暗莫测的面容。

远离了那个危险人物，镜花明显放松下来，木夏揉了揉镜花的头发，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容：“既然出来了，我请你们去吃甜品吧，小银今天休假，正好叫上她一起。”

说起和银相识的过程，其实是个意外。

银曾经在休假期间换下了平时的装束去采买东西，正巧和翘班出来逛街的木夏偶遇，看过银资料的木夏随口叫出了银的名字，还不认识木夏的银在惊慌之下差点出手杀掉她，木夏挡下攻击又好一番解释才彻底化解了误会。

误会化解后，两人倒是成了不错的朋友，时不时会约出来一起逛逛街什么的。

接到消息的银来得很快，木夏冲站在店门口环顾四周的银挥了挥手：“这里。”

“木夏姐。”银快步走来，礼貌地打了招呼。

“手臂的伤没事吧？”木夏扫过银包扎着纱布的左臂，目光中隐隐带着担忧。

“没事。”银小声地说着，把受伤的左臂往背后藏了藏，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孩子面对这样明朗的关心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木夏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没再多说什么，拉开身侧的椅子示意银坐下：“给你点了喜欢的红茶，这里红豆馅的甜品都很不错，喜欢的话等一下可以带一些走。”

银读懂了木夏的话外音，感激地点点头。

将桌上的糖罐往银的方向推了推，木夏慵懒地撑起下巴，看着眼前的场景。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年龄各异的女孩子们带着愉快的笑容享受甜点，画面美好得像是童话绘本中的插图，让观看的人心底都泛起丝丝甜意。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没有眼色呢？木夏端起茶杯，看了看周围面色不善的众人，非常郁闷地叹了口气。

其他三个人早在人群围拢过来的时候便有了反应，银拔出匕首做好了战斗准备，爱丽丝站在木夏身前，脸上已经没了平日里天真的笑容，镜花面带纠结地握着手机，却仍旧执着地向前走了一步。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三道并不高大的身影，木夏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哭笑不得地挨个揉了揉面前的三个脑袋：“虽然很感动，可我还不至于没用到躲在比我小的孩子们身后寻求庇护啊。”

来找茬的人明显调查工作做得还不到位，低估了木夏的他们很轻易便中了招，木夏拿出手机，随手给广津发了条讯息，拜托他们来收拾残局。

作为Mafia游击部队下属的武斗派，『黑蜥蜴』赶来的速度比木夏想象中要快得多，一杯茶还没喝完，广津柳浪便带着其他身着黑衣的部下们站在了木夏面前。

和极具绅士风度的广津老爷子不同，早先和木夏合作过一次的立原道造对这些礼节方面的东西不甚在意，大大咧咧地同木夏打了声招呼后，很是自来熟地找到空位坐了下来，一边吃着桌上的小蛋糕，一边和银呛声。

木夏无奈地摇摇头，接触多了，自然了解立原和银互相看不惯，一见面必定掐架，只有广津柳浪能压制住两人。

为了防止等一下两个人打起来毁了一桌子甜品，木夏及时邀请准备带人回去的广津柳浪一起享用下午茶。

广津知道木夏的潜台词，推脱一番后坐了下来，并有意隔开了银和立原。

看着两人依然不爽却顾虑广津而不敢当面表现出来，木夏不由笑弯了双眸，立原无意间瞥见木夏脸上的笑容，很是不满，从桌上的碟子里拿起一块曲奇丢进嘴里，愤愤道：“路痴女你傻笑什么？”

路痴女？木夏挑了挑眉，这可真是熟悉的称呼，她怎么不知道小六藏什么时候和立原交好了？

与此同时，在咖喱店一楼名为帮忙实则是在帮木夏盯着太宰的田口六藏打了个喷嚏，听到声音的织田作抬头看了看他：“受凉了吗？”

“没有。”六藏揉了揉鼻子，“应该是有人在念叨我吧。”余光注意到太宰的举动——

“绷带狂魔你怎么又把暗格的锁撬开了？！这都是第五次了吧？！赶紧把手里的枪放下！准备武器不是让你自杀用的！织田哥你别看了赶紧拦住他啊啊啊！！！！”

因为忙着盯紧太宰治，田口六藏自然就忘了把木夏腹黑的性格告知给新结交的朋友，还不知道自己被坑了的立原眼睁睁地看着木夏露出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灿烂笑容：“立原君，忘记告诉你了，你吃的那碟曲奇是我要带给芥川君的。”

“咳。”听到自己上司的名字，立原当即噎住了，等他捶着胸口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时，木夏举起手中的茶杯轻描淡写地补充：“骗你的。”

化悲愤为食欲的少年又抓起了一块曲奇恶狠狠地咀嚼着，木夏抬眼看了看立原，继续说道：“其实是要送给首领的。”

“咳。”不出意外，立原再一次噎到了。

旁观的爱丽丝不开心了：“木夏你说什么啊？谁说要给林太郎带曲奇了？”

“嗯，我知道。”木夏捏起一块糕点送到爱丽丝嘴边，“随口一说而已。”

立原发誓，他绝对，绝对看到了木夏身后露出的恶魔尾巴，没等立原再次跳脚，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就出现了。

“芥川君，还有……抱歉，这位是？”毕竟不是Mafia成员，所以并未和其他人一样起身行礼的木夏只是对穿着黑风衣的少年略微点了点头，便把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的少女身上。

“木夏前辈您好，我叫樋口一叶，是芥川前辈的新部下。”身着正装的少女显得很干练，看向芥川的眼神中含着藏不住的仰慕。

“樋口吗？你好，我不是港口Mafia的成员，你不用叫我前辈。”木夏摸了摸下巴，没有忽略黑蜥蜴的成员们眼中的轻蔑，看来这就是那个“空降”到游击部队协助芥川的新成员了。

港口Mafia向来是个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少女想要获得部下和上级的认同，怕是要下点功夫了。

“咳、咳……”没有理会两人的寒暄，芥川开门见山道出了来意，“木夏桑，我是奉首领之命带走泉镜花的，从今往后，泉镜花交由我来负责。”

“是吗？我明白了。”木夏垂眸看着杯中红茶泛起的波纹，态度异常平静，“请便吧。”

等镜花满目空洞地跟着芥川和樋口离开后，广津才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木夏：“那孩子很依赖你，我以为你会反对首领的决定。”

“为什么要反对？”天空中的流云遮挡了太阳，木夏的脸隐藏在投下的阴影中，声音无端透着股冷意，“我不是那个能将她从黑暗里彻底拯救出来的人，与其让她感受到阳光再把她送入黑暗，倒不如就让她一直呆在黑暗之中。”

在这件事上袖手旁观不是最残忍的，高估自己的能力一味伸出手拯救才是。

“看不出来你还挺清醒的嘛。”立原道造嘴里塞满了曲奇，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你怎么又开始吃了？”木夏看了眼所剩无几的曲奇碟子，“那是我要带给别人的。”

“切，别骗人了。”被骗两次的立原道造不以为然。

“这次可没有骗你哦，我确实是准备把那碟曲奇带给小梦野的。”

“梦野久作？！”

此话一出，不止立原，连一向温和的广津都不由皱起了眉：“你怎么会和他有联系？”

梦野久作，代号Q，Mafia内部人员都谈之色变的存在，被常年封印在Mafia的幽闭室中，当年为了封印他一人，Mafia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作为Mafia的元老级人物，广津自然直观感受过Q的危险性，他忍不住出言警告：“离他远一点。”

“没事的。”木夏轻轻笑了笑，“小梦野是个好孩子，拥有那样危险的能力并不是他的错。”

梦野久作和镜花不同，镜花还有着被救赎的可能性，而梦野久作，却终其一生都只能活在黑暗之中。

“也就只有路痴女你才会这么觉得吧。”立原小声嘟囔了一句。广津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木夏随他们一同起身，在本部大楼前将爱丽丝托付给要去首领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广津，自己则拿着打包好的曲奇轻车熟路地向幽闭室走去。

Mafia本部大楼地下室的最底层，那是再明媚的阳光都难以触及到的黑暗地界，狭长的通道中布满了守卫，木夏径直走到通道的尽头，尽头的房间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大门紧锁着，仅仅在房门中间的位置开了一个狭窄的窗口来递送每日的三餐。

通过窗口使用自己的异能力，木夏进入梦境的世界见到了被关在幽闭室的小男孩。

“木夏姐。”梦野高兴地扑上来，木夏熟练地接住他，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如果不是强大到让人忌惮的精神系异能力，这个孩子本可以站在阳光下嬉戏玩闹，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木夏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梦野久作仰脸看着木夏，问着每一天都会问的问题。

木夏藏起眼中的心疼，语气柔和：“抱歉，小梦野。”

“是异能力的原因吗？可我根本不想要这种力量。”梦野久作撇撇嘴，他也想和其他人一样，自由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幽闭室里。

“小梦野，异能力就像是上帝馈赠给一部分人的礼物，我们带着礼物降生，但在打开礼物的盒子之前，却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容，可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没有反抗能力的我们都只能接受自己的礼物一直走下去，你明白吗？”

木夏的声音很轻，梦野久作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他赌气放开了抱着木夏的手，转过身一言不发，他知道木夏说的是事实，可他就是不想接受。

“我给你带了曲奇，按照你的要求让店家多加了些糖，你应该会喜欢。”木夏把装着曲奇的小袋子放进梦野久作手里，捏了捏他的脸颊，“别生气啦，明天起我就不在Mafia里工作了，要是想让我陪你玩儿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尽管幽闭室戒备森严，但在生活用品方面森鸥外并未亏待梦野久作，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都是配备齐全的。解除了自己的异能力，木夏透过狭窄的窗口最后看了看梦野久作暗自生气的背影，转身离开了幽闭室。

结束一天的工作，木夏站在咖喱店前，透过落地窗看着店里的一片寂静，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咖喱店的大门。

“叮铃～”

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的清脆响声仿佛是一个信号，五个小小的身影从各自的藏身之处跳出来发动了袭击，木夏被迫承受了他们热情的“迎接”。

凭借着出色的反应神经，木夏躲过了前三道攻击，却在躲闪第四道攻击时不慎被脚下的陷阱绊倒，孩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顿时一拥而上，用自己的体重牢牢压制住了木夏。

胜负已定。

“不错不错，行动很成功。”伴随着欢快的语调，织田作和戴着面具的太宰出现在了木夏眼前。

从Mimic事件结束起，意识到孩子们自我保护能力太弱的织田作和木夏便迅速把训练孩子们的自卫能力提上日程，留在咖喱店打工的太宰知道后也兴致勃勃地一起帮忙。

平心而论，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帮手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当然，如果太宰训练开锁时不拿暗格的锁做例子，训练团队合作时不拿木夏做靶子，木夏可能会更开心一些。

得到夸奖的孩子们见好就收，木夏得以从地上爬起来，在一旁笑呵呵围观的店长适时端出了晚餐。

木夏听着孩子们“监视太宰”成果汇报的同时，公报私仇地借盛饭的机会在太宰的碗底放了三大勺辣酱。

或许是因为曾经在孤儿院照顾过其他人，木夏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关心那些比自己小的孩子，比如被封印在黑暗中的Q，比如独自扛下伤痛的银，再比如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心只想得到太宰认可的芥川。

用过晚餐，木夏坐在织田作身边问起了太宰对芥川的看法，至于为什么不去问本人，太宰此刻正因为碗底的辣酱而在地板上挺尸，而且木夏可不觉得这个问题太宰会正面回答，所以想要得到答案，问自己的哥哥才是最佳途径。

果不其然，织田作回忆了一下之后很快给了木夏答案。

“‘缺少刀鞘的利刃’，真是不错的评价。”木夏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不过既然对芥川君有这么高的评价，为什么不当面说出来呢？”

织田作瞥了一眼还在挺尸状态的好友，认真地思考过后：“可能还不是时候吧。”

“还不是时候？”

“嗯，我和他交过手，那个时候……”

前一晚刚刚讨论了芥川，次日一早就看到本人的木夏心情有些微妙，但这种微妙马上就被担忧取代了，站在她面前的芥川脸色苍白得惊人。

木夏扫了一眼芥川身后跟着的部下，这是要带伤完成任务吗？她不赞同地拦住芥川：“芥川君，受伤了要好好休养。”

“在下，咳，在下没事，在下绝不会输于任何人，在下一定，一定会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提到太宰，芥川虚弱的身体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漆黑的双眸中盛满了狂热。

可是再这样下去没等到他认可你，你自己的身体就撑不住了吧？木夏看着行礼之后就要离开的芥川，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太宰已经认可你了。”

“什么？”芥川立刻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木夏。

“太宰君的原话是‘芥川君是把缺少刀鞘的利刃，不远的将来必定会成为Mafia里最强的异能力者吧。’”木夏眉眼间带着笑意，“很高的评价，不是吗？”

“不可能的，在下不相信。”芥川摇着头后退了几步，长时间被太宰训斥和责打的他根本不相信木夏的话，甚至由于情绪激动直接发起了攻击，“你在愚弄在下！”

木夏无奈之下只能用自己的异能力把芥川拖入梦境，在自己主宰的世界里，总算可以和芥川好好谈谈了。

“芥川君。”木夏看向芥川的眼神很平静，“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没了异能力的芥川被迫冷静下来，一直追随着太宰的他自然清楚眼前的少女和自己的老师有一定渊源，也明白少女确实没必要欺骗他，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为什么？太宰先生从来没有对在下这样说过。”芥川的眼中潜藏着暗涛汹涌。

“因为还不是时候啊。”木夏的眼神柔和下来，“不如芥川君去向太宰证明吧。”

“证明什么？”

“证明是你在掌控这份力量，并非力量在掌控你。”木夏弯起眉眼，“到那个时候，太宰一定会认可你的。”

看芥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木夏解除异能走过他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想想吧。”

她言尽于此，究竟能不能想明白，要看芥川自己了，木夏没有多做逗留，直接去首领办公室完成工作交接，结束了在Mafia两个月的工作生涯。

至于从小银那里得知芥川开始把太宰的当面认可作为新的追求目标，就是后话了。